“誰都無法阻止我。法則也是，命運也是，你也是。”

震驚地看著他，我喃喃著：“你瘋了……”

“不，我很清醒。”康羅伊一世飛快的反駁著。

“可是就算你想要改變你的命運，那麽長的時間你也有無數的選擇和機會！為什麽一定要做出這個玉石俱焚的決定？！”我低聲怒吼，“你可以死，因為你本來就是死人，可是卡蘭不行！就算他的未來註定悲慘，可是至少他還有未來！”

“可是我沒有時間了！”康羅伊一世猛地站起來，“我沒有時間再讓‘他’一步步去選擇……我的靈魂早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了！如果我不改變，難道你會幫助‘我’？”

古怪地笑了笑，康羅伊一世看著啞口無言的我，“不會，對不對？你不會幫助‘我’，因為你自己就屬於命運的一部分，你無法反抗！”

我咬了咬唇，冷冷的看著他。

“你不敢，更不能反抗命運，可是我敢，我也能夠做到！”康羅伊一世神色開始恍惚起來，聲音開始低了下去，“我可以做到，我……”

我心中一緊，擡頭看向窗外。

窗外的天色不知道何時陰了下來。分明是正午，窗外卻黑得令人心顫。沈悶的雷聲在天空回蕩，隱約可見有道道白光在雲中湧動。

融合……完成了？！

我轉頭，看見本就是死撐著精神跟我爭論的康羅伊一世不知道什麽時候倒在了地上，全身抽搐著，明顯已經失去了神智。

這個該死的、自私自利、就會拖人下水的混蛋！

我心中氣悶，卻也不能不管他，只好上前，把他從地上扶起來。

窗外的雷聲越來越大了，可是卻始終沒有雨點落下。

風中傳來的人們慌亂的議論飄到了我的耳畔，我頓時有些茫然。

現在……怎麽辦？

“我相信能夠做到的……我可以的……”

我怔了怔，轉頭看向康羅伊一世。

為什麽？！為什麽到了現在，他依然可以這麽堅定？

這個蠢材！這可是命運！你一個連法則的力量都沒有觸碰到的人，憑什麽去對抗命運？！

你的信心和堅定，到底從何而來？！

為什麽到了這個時候你依然有這樣地信念？！

告訴我！！

突然，康羅伊一世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擡頭看向我，但是目光卻茫然而空洞，視線不知道看向了哪兒。

“我可以做到的……對不對……克萊蒂娜……”

“可是我好難受……”

“我好難受……迦尹娜……”

康羅伊一世？！

不，不對，這個是……卡蘭！！

手顫了顫，我一咬牙，左手反握住卡蘭的手，右手向空中虛劃。

“糟了，空間裂縫打不開了。”我喃喃著，“命運之線果然是在防著我……看來逃到另一個空間是不行了……”

空中的雷雲越聚越多，雲中翻滾著的閃電將黑下來的天空再次映成了白晝，但是這樣的白晝，卻更讓人恐慌。

不可以繼續在這裏待下去了，酒館……不，是整個黃沙鎮的人，都不該被牽扯到這件事裏來。

命運之線雖然是法則的一部分，但它終究不是法則本身，所以就算它鎖定了空間，也只不過是讓我無法從這個空間脫離罷了。

扶起卡蘭，我瞬間移動到埃蘭諾斯大陸的最邊緣，和絕望之海交界的地方。

這兒一片荒蕪，既沒有人煙，也沒有植物，用來經歷這種類似於渡劫的事，可是再適合不過了。

看了看天空中好像已經蓄勢完畢的群雷，再看了看躺在地上正處於半昏迷狀態的卡蘭，我無奈地搖頭。

“你果然打的好算盤，康羅伊一世，你就這麽肯定我會幫你渡過這次劫難？”我嘆息道，“我知道你聽得見，康羅伊一世。你想得沒錯，卡蘭的確是我的學生。在我作為販賣者……不，是在我作為命運的一部分的這麽多年來，第一個親手教導了四年的學生……大概也會是我唯一的一個學生。雖然這個小鬼不想你這樣‘有遠大的前途’，有看破人心的力量，甚至經常為了逃避一些課程跑到我這兒來跟我撒嬌賣乖……可是在我心裏，你自然是遠遠比不上他的。”

停了一會兒，我繼續說道：“我說這些，不是想表達別的什麽，只是想要告訴你，想讓你死死地記著，我會選擇保護你，完完全全是因為卡蘭的緣故，所以，我不管你跟卡蘭私下裏達成了什麽協議，至少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一定要在今後的日子好好保護他。”

“而我……”笑了笑，我抽出了劍，冰藍色的光芒一圈圈蕩漾開去，讓人好像置身於水中，無比絢麗，“而我大概是，不會再出現了。”

交代遺言的感覺，是真的不怎麽好。

特別是讓我這種一向沒有關心別人的習慣的人主動去囑咐別人，這種感覺就更不好了。

可是如果我不交代這些，天知道卡蘭在融合了那個已經成了偏執狂的康羅伊一世的靈魂之後會出什麽事，所以思來想去，還是不得不說那些話。

隨便找了個離卡蘭足夠遠的地方，把劍插|進地面，我盤膝坐下。

其實想想，康羅伊一世那個偏執狂說的也沒錯。

我的確無法反抗命運……有人見過反抗大腦的手腳嗎？我就是手腳，法則是心臟，是血液，命運則是大腦。我之所以還“活著”，我之所以擁有力量，是因為法則和命運的決定，那麽，我又要怎麽去反抗？

或者說，就連我所謂的“反抗”，也是命運所決定的？

哈，多麽令人絕望！

想到這兒，我突然又感到了幾分好笑。

當我還是人類的時候，有人曾給我批過命。當時的我並不相信，只是覺得荒謬無比。

我一直以為人定勝天，我一直以為我一定是特殊的哪一個。

可是人終究是要長大的，我終於明白了我並不是特殊的那一個，或者說我並不是那特殊的唯一一個。所以為了成長，為了去掉這種幼稚的心態，我付出了代價。

雖然這個成長的代價是生命。

可是或許我也算是幸運的？成為一個總局的一員，成為一個販賣者？

看，成為這樣的販賣者有什麽不好呢？即使我要永遠不死不活地工作下去，即使我永遠也無法感受到心臟跳動的力度，即使……那些我從未在心頭放下的人永遠都無法再見面。可是作為販賣者所擁有的力量，不正是大多數人窮其一生都無法達到的嗎？這樣想一想，是不是會覺得幸運？

至少我還“活著”，即使沒有了希望。

我一直這樣想著，也越發覺得自己的可笑。

當我作為人類，力量渺小到可笑的時候，我依然勇於反抗，可是當我力量強大到以前的我無法仰望的時候，我卻失去了反抗的勇氣。

我一直是這樣認為的，可是，原來我還有站起來的勇氣嗎？

第一次我為了自己站起來，然後我成了一個不死不活的販賣者。而這一次，我大概再也不會醒了。

其實我原本以為，這樣渾渾噩噩的我會消散於力量衰竭，這樣也算是擺脫了那個批言，可是終究還是……

生於情而毀於情。

這是那個在我記憶中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老頭，給我的七字批言。

看，這就是我的命運，生於情而毀於情，我永遠都無法做到無情，所以我必須死。

這就是命中註定，無可更改。

天空中的雷雲終於準備開始動用它的力量了。

我猛地站起來，抽|出那把從我被法則選中後便一直陪伴著我的佩劍，指向天空，竟然止不住地微笑起來。

“結束這一切吧。”

結束這一切吧。

命運之線，我知道你不希望我再次醒來。

我也同樣希望我，永不再醒來。

作者有話要說：生於情而毀於情

各種情，至於這裏面指的是哪種情，可以自行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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